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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備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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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雲姒心下冷然,面上自還是和和氣氣地迎到了跟前, 攥住了林氏還冷著的手:“有孕時身子不爽, 不免心情也不痛快,想去看看好景致也是有的, 經娥妹妹沒事就好。”

說著側首,便又將話題拉回了寧沅適才點出的事上:“今兒都是誰在經娥跟前侍奉的?一個個都不知輕重,押去服苦役去!”

“……宸妃娘娘。”林氏被她攥著的手一栗,顫抖著將她反握住, “不幹旁人的事, 是臣妾交待了差事給他們。”

說罷她又看向皇帝, 眼中多有乞求:“是臣妾覺得有些冷, 就打發了人回來給臣妾取衣服和手爐。又想天寒地凍, 魚兒在冰中覓食也難,便又差了人去給臣妾取魚食……宮人們只是奉命辦事而已, 實在怪不得他們疏漏。”

頓了一頓, 她又道:“還求皇上為臣妾腹中的孩子積福。”

夏雲姒冷眼看著, 就見這最後一句話令皇帝的神情分明一松。這話自然是管用的,皇帝後宮佳麗三千, 不會在意林氏、更不會在意幾個宮人, 卻要在意她肚子裏的孩子。

於是皇帝很快點了頭:“阿姒,罷了。”

夏雲姒頷首:“諾。”又打量林氏兩眼, “妹妹雖瞧著情形尚可, 但到底還是受了驚又受了凍, 一會兒讓太醫好好看看。”

林氏點一點頭, 倒是一副乖順的模樣:“諾,多謝娘娘。”

不過多時眾人就散了。皇帝還有政務要忙,皇子們也還要讀書。和妃她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,陸續告退,唯獨賢妃還留著,與夏雲姒一道去了側殿,把寢殿留給林氏歇著。

鄭太醫趕來為林氏搭過脈,便去向夏雲姒稟話,說林氏胎像無恙。

無恙是好事,但鄭太醫很有些吞吞吐吐。

夏雲姒不覺蹙眉:“可是有什麽異樣?太醫直說便是。”

鄭太醫沈了沈:“林經娥胎像穩固,經此波折也未動胎氣,應是萬中無一的福氣。只是臣私心覺得……這胎似乎也太過於穩固了些。”

夏雲姒與賢妃相視一望,賢妃道:“是穩固得少見了?”

“是在宮中穩固得少見了。”鄭太醫一揖,細細地解釋了些。

他道這胎像能多穩固雖是因人而異,但也有跡可循。譬如鄉野村婦因為日日勞作身子見狀,身子就容易好些,有孕時經點什麽波折也容易過去。但宮中妃嬪大多在嬌生慣養中長大,有孕時日日精心安養都未必能平安生產,落水這樣的大事,總該有些不適才是。

可林經娥就是一點不適也沒有,受凍歸受凍,但胎像安穩得和先前並無分別。

鄭太醫道:“臣在宮中行醫多年,還不曾見過這樣的胎。”

夏雲姒與賢妃覆又對望一眼。

若這樣說,那是十分離奇了。可眼看鄭太醫身為醫者都說不清緣何會如此,她們自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
當下便也只得將這事先在心裏頭記下,又道:“胎像穩固總比不穩好,太醫就先悉心照應著,若日後再發現什麽奇怪之處,及時告訴本宮。”

“諾,臣明白。”鄭太醫肅然應下,又將開給林經娥的安胎藥方交與兩位娘娘過了目,便施禮告退。

京中。

寧沅下午時借著去先生家中小坐的由頭出了宮,也確實去了先生家,出來時卻沒直接回宮。

他拐去了徐府,也就是在兵部為官的徐明義將軍府上,在他身邊當侍衛的徐明信也在此居住。

他叩開門報上名號,看門的小廝驚了一跳,忙行大禮叩拜,又趕入府中去稟話。

小半刻工夫,徐明義親自迎了出來,寧沅也認得他,一揖:“徐將軍。”

徐明義還了一揖:“殿下。”跟著便伸手一引,知道他該是來探望明信的,就帶著他直接去明信的住處。

徐明信今日可在冰水裏凍慘了,騎馬趕回時又吹了一路的冷風,回到府中就發起燒來。

寧沅素日與他處得好,自然擔心,邊往他的住處走邊向徐明義詢問他怎麽樣了。徐明義一一作答,一邊是寧沅放了心,一邊是徐明義心裏疑雲難消。

“臣不懂宮闈之事。”他皺一皺眉頭,到底直說了,“明信說那位林經娥是自己走到的湖上?這是為何?”

“我也奇怪。”寧沅一嘆,搖搖頭,“姨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,祿公公說她當時瞧著跟中了邪似的,叫都叫不住。”

這聽得教人瘆得慌,雖然中邪之說不可信,但宮中鬥起來裝神弄鬼卻常見,只怕玩得越離奇越讓人有幾分信。

只是不知這“中邪”之後,還有什麽。

幾番交談間已走到了徐明信的院門口。徐明義想著心事,腳下不自覺地慢了,寧沅一時未有察覺,邁過院門時聽得他一喚:“殿下……”回過頭,才發現已是相距幾步。

“怎麽了?”寧沅打量著他。

徐明義定了定神:“宸妃娘娘無恙?”

這六個字,他盡量說得平淡隨意了。

寧沅還是多看了他兩眼,道:“姨母沒事。這事是蹊蹺,林經娥卻沒攀咬她,在父皇面前直說了是自己走到的湖上,不幹別人的事。”

徐明義心弦稍松:“那就好。”

發覺寧沅的打量,他又緩出笑容:“走吧,臣帶殿下看看明信。”

寧沅點點頭,遂與他一道進了院,二人的萬千心事都就此揭過不提。

探望病人總要認認真真地坐一會兒,寧沅回宮時便已是傍晚。他原不想多說這探病之事,離開徐府時卻被徐明義問及:“殿下今日過來,皇上可知道?”

寧沅道不知,徐明義便說:“那殿下回宮記得稟奏一聲。臣是武將,以殿下當下的身份不宜擅自走動。”

寧沅正自一怔,他頓一頓,又道:“殿下年紀還小,先斬後奏皇上也不至於怪罪什麽。但若日後叫旁人捅上去,只怕殿下與宸妃娘娘都要有麻煩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這是寧沅今日第二次從徐明義口中聽到姨母的名號,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就是一句簡單詢問與一句叮囑。這兩句話卻在他心底牽起了一種古怪的情緒,他一時想探究點什麽,又說不清楚。

待得回到宮中,這種古怪倒已淡去了。寧沅走進延芳殿的院門,擡眸就見寢殿窗紙透出兩道對坐的身影,便上前問守在殿門口的宮人:“父皇在?”

那宦官拱手:“是,下奴去幫殿下通稟。”說著要走,寧沅卻道:“不用了。”想想又說,“你幫我去稟姨母一聲,就說我去徐將軍府上探望了今日下湖救人的徐明信,所以回來得晚了些,讓她不必擔心。”

反正都已是先斬後奏了,不妨再裝個傻只回給姨母,倒比刻意地向父皇稟話來得強。

那宦官應下,寧沅目送他進殿,就轉身自己回了屋。寢殿中,夏雲姒正與皇帝小酌著剛溫好的美酒暖身,乍聞稟奏,楞了一下:“徐明信今兒也去救人了?”

言罷才在酒勁兒中想起來:小祿子提過,是有寧沅身邊的侍衛幫著救人的,只是她不知道是徐明信。

她蹙眉忖度片刻:“到底是徐將軍的弟弟。你讓小祿子備份厚賞送去,再叫鄭太醫去瞧瞧他。”

那宦官應了聲“諾”,正往外退,聽得皇帝慵懶開口,隱帶三分笑音:“嘖嘖……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,連人家的弟弟都要關照。”

天子此言令人心驚,那宦官猛地駐足。擡頭卻見宸妃娘娘毫無懼色,美眸反倒掃過一記眼風去:“皇上這是什麽話!”

說著愈顯慍色:“臣妾還不是怕徐將軍覺得臣妾恃寵而驕委屈了他弟弟,繼而對皇上也生出不滿?皇上倒尋上臣妾的錯處了。”言罷就又看向那宦官,“別備賞了。這錢省下來去尚服局換幾匹布,給本宮做新衣服。”

宦官聽得心驚肉跳,皇帝倒笑了一聲,擺手:“行了,備賞去。衣服也叮囑尚服局多做幾身,就說朕惹你們娘娘不高興了,跟她賠個不是。”

他邊說邊欣賞著她的面容。這張臉他已看了幾年,卻仍看不膩。

她猶帶著慍意,冷聲一哼,目光轉向別處,也不理他。

皇帝覆又一笑,伸手將榻桌挪去一旁,撐身蹭到她跟前,手指在她額上輕敲:“真生氣了?”

她仍不理也不看他,他無可奈何,只好伸手摟她:“好了好了,朕逗你的,不許真生氣。”

語氣之柔軟極盡呵護意味。夏雲姒這才松動了幾分,雖仍未說話,但順勢依偎到了他懷裏去。

其實她如何不知他是說笑?堂堂天子若真計較起這種事,就不是這樣的輕松了。

早年她有意拿往日與徐明義的情分激過他,但都是拿捏著分寸點到為止。現下這麽多年過去了,二人見面多少,他又是盛世之君,在這般的事上會分外自信,反倒少了猜忌。

所以當下他再怎麽提,也不過就是一種別樣的情趣罷了。

而她的生氣,也不過就是迎合這種情趣。

他並不喜歡性子真淺薄的女子,卻無意中喜歡將她們的喜怒都拿捏在股掌之間的感覺。

她能迎合他,就是反將他的息怒拿捏在了股掌之間。

聽風閣裏,林氏在高燒中睡了一覺,醒來身上清爽了,就看起了各宮主位送來給她安神的禮。

宮人已將其理成了一份禮單,看起來並不累。林氏卻始終心弦緊繃,目光輕顫著一點點看下去,既期待又恐懼。

最終,她沒看到想看的字眼兒。

林氏嘆了聲,將冊子闔上,交還給身邊的宮女:“讓各位娘娘擔心了,都好好收進庫裏吧。”

就沒了別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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